□记者陈晓旻文/摄
“我是北仑人,就讲北仑话。”宁波籍著名连环画家贺友直昨天做客市图书馆“天一讲堂”,一开口就是地道的家乡话。整场讲座,他几乎一直用北仑话和大家“拉家常”,亲切、爱开玩笑,他的话不时引起现场观众大笑。因为高兴,已经94岁高龄的贺友直竟比原定时间多讲了半个小时,但他丝毫没有倦意,思维清晰。
谈童年
只有苦过才会有同情心
“很多人说我是大师,我说自己是个小学生。我5岁时母亲去世,跟着姑妈在北仑的乡下度过童年。1937年,因为日本人入侵中国,我的父亲失业了,我也就失学了。从新碶小学六年级毕业后,从此就没有进过正规学校读书,除了做学徒的时候去夜校学英语。”贺老先讲起自己的童年,仿佛往事历历在目。1938年,为了逃避抓壮丁,16岁的他来到上海打工。最初,是在舅舅的小五金厂干活。“一到月底,其他人可以领到工资,舅舅看我也站在一边,眼睛一瞪,责骂道:‘你还想向我要工钱?’活忙的时候,白天黑夜地干活倒是责无旁贷。一到冬天,我睡在钳桌下水泥地上,冻得两腿直抽筋。后来一个在上海的叔叔看我这样下去没有出头的日子,就帮我找了份印刷厂的工作,可惜因为一件小事我被老板炒了鱿鱼。”
贺老感慨道:“我不是为了述说我童年的苦,而是想要告诉大家,一个人只有吃过苦才懂得珍惜。那时候的人都穷,但是穷不一定苦,而苦往往是因为穷。苦是一种精神的东西,人只有苦过才会有同情心!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正是体现在关心上,不管是夫妻、朋友、父母与孩子,真情其实就表现在嘘寒问暖的关心和吃饭穿衣的牵挂中。现在的人住在高楼大厦,但是各走各路。我到现在还住在上海的小弄堂里,就是喜欢那个氛围,有人情味,听到邻居们的招呼,就觉得亲切。再过几天我生日了,我就给每个邻居送排骨面去。”
谈连环画
起初画画是为了有饭吃
中国当代美术史上,贺友直的连环画和林风眠的中西妙合、潘天寿的文人画变体、叶浅予的舞蹈速写、黄永玉的《阿诗玛》版画、李可染的长江写生一样,代表了一个时代。贺老从1949年起开始画连环画,从事连环画创作60多年,对我国的连环画创作和线描艺术作出了重大贡献。2009年贺友直荣获文化部、中国美术家协会颁发的“终生成就奖”。
然而,这么高的成就竟完全来自于自学。还在上小学时,贺友直就对画画产生了极大兴趣。仰头揣摩关帝庙的壁画,或帮助邻居画端午老虎,是他接触美术的开始。家乡的童年生活曾给他的艺术生涯带来无穷的创作源泉。
贺友直曾说,起初画连环画只是为了吃饭。他创作的第一部连环画作品是1949年创作的《福贵》,没想到出版社顺利出版了。过去,其他画没有市场,只有连环画有稿费,所以很多画家,陈逸飞、陈丹青,包括陆俨少都画过连环画。“上个世纪50年代,一张连环画的稿费是15元,一本连环画的收入是很可观的。那时到上海的锦江饭店请客一餐也只要15元。”贺老回忆连环画的辉煌,很有几分满足。
如今,连环画走向了没落,尽管贺友直也经常自嘲“连环画是‘小儿科’”,但他依旧钻研不辍,陆续创作了《贺友直画自己》、《生活记趣》、《走街穿巷忆旧事》、《新碶老街风情录》等一系列作品。由于自己一直生活在低层,对各种人情世故、社会风貌、体验很深,这正是画连环画的丰富资本。
谈动漫
忍不住想表达不满
当记者问到对取代连环画地位的动漫的看法时,贺老直率地表示:“作为对艺术门类的态度,我不应该排斥动漫。但是我一接触到具体的动漫作品,总是忍不住想表达不满。”他进一步解释说:“连环画是造型艺术,就是画故事,画故事就要像,连环画就是表演,在纸上做一出戏。人物除了表情,应该有丰富的肢体语言。而我们现在看到的像《喜洋洋和灰太狼》一些很红的动漫,竟然只要眼睛动动,嘴巴开开就可以了,身体从来不动。谁要说话了,就把这个脑袋身体原样提到前面来。这就叫动漫?我实在看不下去。”
贺老举例说到自己喜欢的《三个和尚》和迪士尼的动画《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里面的人物全身都是会做戏的,那才叫生动啊!“小小的连环画你真要把他画好,是要费点心思的,可不是那么容易。在纸上做戏这是表演,首先要积累大量的生活资料以及社会常识,需要细心的观察,生活经历赋予你创作的能力。”
学徒工、军人、教师、研究生导师、“关牛棚的”、出版社编辑……丰富的经历赋予了贺老创作的灵感,也塑造了他达观和诙谐的个性。94岁高龄的贺老如今最遗憾的是自己双腿不便,他告诉记者:“我终于理解了健步如飞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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