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士·马歇尔·普拉玛(1899-1960),美国著名古陶瓷学家,密歇根大学亚洲艺术教授,第一个发现并研究上林湖越窑遗址的西方学者。1935年7月,普拉玛来到慈溪上林湖寻找越窑秘色瓷,1937年,普拉玛在英国、美国、日本发表多篇文章,向世界宣传上林湖越窑秘色瓷遗址。(1935年7月摄于慈溪上林湖荷花芯窑址,1937年3月13日《伦敦新闻画报》刊登)
“发现宋代秘色瓷窑址……越窑是一种著名且极其罕见的早期宋瓷,以秘色瓷最为出名”——詹姆士·马歇尔·普拉玛(1935年7月摄于上林湖荷花芯窑址)
“普拉玛先生发现的越窑遗址附近的一所房子——就好比是用珍贵的梅森瓷器或塞夫勒皇家瓷器碎片建造的‘欧洲小屋’,房子的墙壁由宋代窑业废弃物堆砌而成,里面有无数珍贵的陶瓷碎片。”—《伦敦新闻画报》1937年3月13日报道 (照片由普拉玛1935年7月摄于慈溪上林湖)
“越窑窑址至今仍不为人所知的一个原因:如上林湖窑址3照片所示,隐藏在树木繁茂的小山丘茂密的植被下”(普拉玛摄于1935年7月)—《伦敦新闻画报》1937年3月13日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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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瓷研究者
惊叹秘色瓷小屋
普拉玛是谁?
他于1921年获得哈佛大学学士学位,1923 年加入中国海关,曾在上海等多地工作。
高薪、长休假制度等综合因素使得当时的中国海关成为不少西方名牌大学毕业生跨国就业的一项选择。早在1874年中国海关曾一次性从美国哈佛大学招聘了4名毕业生。
普拉玛和妻子卡萝的共同爱好是寻访各地古窑址收集瓷片。
1935年5月15日,被后人尊称为“中国陶瓷考古之父”的陈万里首次踏上了上林湖这片土地,成为第一个实地调查研究越窑窑址的中国学者。这世间总有些赶巧的事,同年7月,普拉玛也来到上林湖考察。
普拉玛是如何来到上林湖的?他在发表的关于上林湖秘色瓷的三篇文章的首篇有详细记述。
1935年春天,一个中国朋友给了他三件相似的灰绿釉瓷片,说是窑址里出的,但窑址在哪儿不得而知。追根溯源,普拉玛得知这些瓷片来自杭州周边。普拉玛从上海到了杭州并打听到了上林湖的位置,在杭州时任之江大学校长美国人费佩德和在余姚的传教士邓肯的协助下,于1935年7月上旬来到了上林湖南岸调研。
普拉玛在这篇文章中还写道:“迄今为止,外界对制造著名越窑瓷器的上林湖遗址知之甚少”。可见,当时很少有人知道上林湖是越窑秘色瓷的故乡。
普拉玛在上林湖看到了什么?从他发表在刊物上的照片可窥一斑。
在一张照片中,普拉玛将自己的帽子作为参照物放在破碎的瓷器匣钵中间,这些瓷片大小一般是帽子的三分之一大,层层叠叠地挤在一起。
另一张照片上,生活在越窑遗址附近的村民正在走动,他们身后的房子整面墙都是用瓷片垒起来的,普拉玛将这样的房子称为秘色瓷小屋,他惊叹道:只有德国梅森瓷器或法国塞夫勒皇室瓷器碎片盖的小屋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普拉玛此行发现了三个窑址,他在发表的文章中都标出了位置,根据普拉玛考察线路以及山形对比,徐伟明和慈溪越窑研究专家确认其中一个是荷花芯窑址,另外两个已经被新建村庄和道路掩盖。
“窑址1(上林湖荷花芯窑址):站在越窑窑址上,照片显示一个当地的农民(左边)和杨先生,杨先生陪同普拉玛考察并帮他把当地的方言翻译成普通话。”(普拉玛摄于1935年7月)——《伦敦新闻画报》1937年3月13日报道
“在上林湖窑址2,在这里,陶瓷制作很可能在一千多年前就开始了:照片里一棵成熟的松树,在宋代的宝藏中扎根”(普拉玛摄于1935年7月)——《伦敦新闻画报》1937年3月13日报道
“新发现的上林湖越窑遗址出土的珍贵考古宝藏:‘太平戊寅’纪年款越窑瓷片,‘太平戊寅’四字(北宋太平兴国三年),即公元978年,吴越国纳土归宋。这一纪年款非常重要,很可能成为中国陶瓷史上的一个里程碑。”——《伦敦新闻画报》1937年3月20日报道
“生活在越窑遗址上的当地农民将宋代陶瓷碎片用作建筑材料的另一个例子:一个用窑业废弃物做墙的棚顶,古代的瓷匣钵被用于压墙基”——《伦敦新闻画报》1937年3月13日报道(普拉玛1935年7月摄于慈溪上林湖)
“发现著名的越窑窑址的证据:中国雇工在讨论这些重要陶瓷标本的优劣,这些标本准备装到上林湖的一艘船上”(1935年7月普拉玛摄于慈溪上林湖)——《伦敦新闻画报》1937年3月20日报道
“越窑窑址遗迹,包括珍贵的秘色瓷碎片:在上林湖的灌木丛中,用一顶帽子在中间作为尺寸大小参照”(普拉玛摄于1935年7月)——《伦敦新闻画报》1937年3月13日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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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篇文章
将上林湖越窑遗址推向世界
1935年底,普拉玛被密歇根大学聘为远东艺术讲师,他回到美国工作。
不知是何原因,直到1937年3月,普拉玛才发表了他对上林湖越窑遗址考察的第一篇报告。
最早的一篇报告刊登在1937年3月13日出版的英国《伦敦新闻画报》上,文章标题是《消失已久的浙江窑址,珍贵的宋代陶瓷被挖掘出来用作建筑材料》,副标题是《发现世界著名的秘色瓷源头》,这篇文章披露了普拉玛在越窑窑址的考察过程。
此前,虽有人留下上林湖的湖景照,但看不到窑址,在这篇文章中发布的照片是清晰的窑址照,填补了20世纪30年代上林湖窑址影像空白。
他在1937年3月20日的《伦敦新闻画报》上,又发表标题为《发现著名的宋代秘色瓷源头》、副标题为《珍贵的越窑瓷片,包括在中国发现的最早的纪年铭文瓷》一文。
1937年下半年,普拉玛又在美国《伊斯兰艺术》上发表了题为《一些来自萨马拉的青瓷碎片找到了它们的来源》的文章。他表示“一些萨马拉遗址发掘的青瓷片不仅被证实是一种珍稀的中国陶瓷——越窑或秘色瓷,而且可以追索到这些瓷器的源头制造地——浙江宁波附近的一个小湖,上林湖的南岸”。也就是说,他确认了在伊拉克发现的瓷片来自上林湖。普拉玛的观点后被当代考古学家证实。
可见,唐宋时期,越窑青瓷在上林湖及周边烧制好后,被从明州港运走,送往亚洲各地。也正因为如此,他对上林湖越窑遗址的文化价值予以了高度评价,“无论怎么强调这个越窑窑址的重要性都不为过。进一步的调查,包括系统性的考古发掘,有望填补中国陶瓷史上的巨大空白。”
一边,三篇文章静静地躺在文献中,一边,有人在努力探寻上林湖越窑秘色瓷遗址的海外传播路径。这个人就是徐伟明。
徐伟明喜欢越窑青瓷已多年,2021年,他从一位北京建盏爱好者分享的图片中偶然发现了普拉玛来过上林湖的线索,但是得到的信息很有限。今年正月初一,他在检索英文学术文献库的时候发现了普拉玛介绍上林湖越窑遗址的文章,特别是第一次发现普拉玛本人在上林湖荷花芯窑址拍摄的照片,部分照片此前从未在国内期刊文献报道中看到过,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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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愿者希望
普拉玛后人来慈溪
在徐伟明看来,尽管从今天的考古研究成果来看,普拉玛当初发表的一些学术观点也有不足或偏颇,比如,普拉玛分享的瓷器标本照片中把荷花芯窑址处收集的数件唐代越瓷说成宋代,把一件龙泉五管瓶明器说成产自越窑。但整体而言,普拉玛对上林湖越窑与秘色瓷的研究领先于他所处的时代。
普拉玛用三篇文章,将上林湖越窑遗址推向了世界,这三篇文章既有在英国发表的,也有在美国发表的,其中两篇还被翻译成了日文刊登,这些都让上林湖越窑遗址以及越窑秘色瓷得到广泛传播。他的文章还为上林湖引来了一些国际陶瓷研究者,为秘色瓷文化遗产赢得了国际关注。
令人振奋的是,徐伟明还无意中发现了普拉玛一件鲜为人知的往事。
由于普拉玛对中国的了解,二战期间,他与以梁思成为代表的学者开展合作,完成了《中国古迹地图及清单》,呈送给了陈纳德将军的美军第14航空队指挥部,为中国战区的文物与古迹免遭空袭破坏做出了新的贡献,他也被授予“古迹卫士”。
1960年6月15日普拉玛去世后,他在上林湖越窑遗址采集的标本留在了密歇根大学安娜堡校区的艺术博物院、人类学考古博物馆、凯尔西考古博物馆和哈佛大学艺术博物馆。
“我希望密歇根大学的这些博物馆能和我们慈溪的越窑青瓷博物馆成为友好姊妹馆,共同推进越窑秘色瓷的研究,也希望找到普拉玛的后人,请他们到上林湖来看看,让普拉玛家族和上林湖再续前缘。”
在徐伟明看来,再美的越窑青瓷也是器物,而器物背后的人,才是有温度的、多彩的,2025年将迎来普拉玛考察上林湖越窑遗址90周年,他期盼着这么一幅场景:在一个美丽的春天,普拉玛的孙子或孙女,甚至是曾孙子或曾孙女,风尘仆仆地来到上林湖,在湖光山色间听他给他们讲述普拉玛90年前来到这里时的情景……
在这里,让我们替徐伟明@一下密歇根大学艺术博物院、人类学考古博物馆、凯尔西考古博物馆和哈佛大学艺术博物馆,也@一下普拉玛的后人们,你们可以发邮件至1550083758@qq.com联系徐伟明。
编辑: 杨丹纠错:171964650@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