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塘派出所的同事们给陈国华（右一）准备了蛋糕。

　　昨天，是辅警陈国华最后一天上班。

　　他比平时醒得更早一些，6点不到就出了门，像往常一样去家门口的公园打拳，但打着打着分了神，便索性骑着电动自行车早早来到甬港幼儿园教育集团(姚畔湾园)门口。

　　校门口静悄悄的，孩子们还没来，陈国华换上制服往门口一站，心定了。

　　这是他的最后一班护学岗，次日他就退休了。

　　自这家幼儿园开园起，他就在这里执勤。老师家长都认识这张熟面孔。但他们不知道，这个光着头、笑眯眯、见到孩子会习惯性弯下腰的老辅警还有另一面：千里抓逃犯，只身闯火场，有功夫傍身，还曾是个有钱人……

　　垃圾堆里翻出人生意义，他说22年的付出值得

　　“陈爷爷好！”早上7点半，娃娃们陆续到园。奶声奶气的招呼声里，陈国华蒲扇样的大手拢住一只只小肉手，亲热地将他们牵进校门。

　　姚畔湾幼儿园落成于4年前，挨着姚江，旁边几个小区，都是陈国华看着建起来的。

　　陈国华是江北洪塘人，就在这片土地上长大。小时候这里是农村，后来高楼拔地而起，小作坊变成大工厂，城中村越来越多……他曾经是个农民，乘着时代的东风做了10多年钢铁生意，当过好几年有钱人。

　　但后来时运不济，生意一落千丈，索性就收摊了。

　　之后有那么几年，陈国华每天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眼瞅着要40岁了，家门口的洪塘派出所招辅警，他想着总要找个正经班上，就去报了名。

　　这活和以前的生意比，收入不值一提，事儿却一堆：今天要给务工人员办暂住证，明天得翻墙抓偷厂里电缆的，大半夜还要劝两家吵架的邻居，还有每天雷打不动在上下学的时段去幼儿园门口值勤……新世纪初，务工潮到来，越来越多外来务工人员进入洪塘，暂住人口要管理，企业安全隐患要排查，他常常忙到“怀疑人生”。

　　2004年的一天，他在一个垃圾堆里发现了一堆的牌照，觉得不对劲，立马上报到派出所。所长很重视，派人一起追踪，终于发现线索，挖出一个犯罪团伙，一举破获了一起特大电动自行车盗窃案。

　　这件事让他觉得很带劲，比当年数钞票都带劲。好像从那一天起，他又重新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制服一穿，再小的事就变成了事关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大事，警号120617，也成为镌刻在血脉中的使命烙印。于是每天起早贪黑有了动力，常常深夜还在企业和城中村排摸。

　　一晃多年过去，他能明显感觉到，辖区治安越来越好，盗窃、赌博少了，暂住人口的管理也轻松了不少。洪塘高楼林立，现代化社区代替了城中村，他所在的下沈村马上也要拆迁，村民即将搬进新家。一切越来越好，他觉得自己的22年付出很值得。

　　练一身功夫，就是要护好该护的人

　　上午8点，校门口逐渐热闹，陈国华脚步也快了：“等一下，等一下，让孩子们先过去。”“送到了就把车开走吧，不然后面要堵住了。”

　　车流高峰期，他会让同事守在校门口处，自己走到马路对面，牵着独自上学的孩子一起过马路。他有经验：“孩子小，有时候走到马路中间会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就跑，所以千万不能‘站死岗’，一定要带着孩子一起过马路。”

　　护着孩子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得努力当个英雄。

　　这么些年，学校门口从无意外，但“穿上了这身衣服，弦就得一直绷着。”

　　2009年，有天刚在幼儿园值完勤，他顺道去出租房片区巡查，老远就瞅见一扇窗户往外蹿黑烟。他二话不说冲过去，“哐当”一脚踹开门，顶着呛人的烟往里摸，还真在里屋床上捞着个睡得死沉的小伙子。他边扯着嗓子喊边把人晃醒，硬是给扛出了火场。

　　后来才知道，这小伙子上夜班回来炖肉，累得直接睡着了。锅烧干了不说，火苗舔着油星子噌地就烧起来了。要是没陈国华这波操作，怕是得出大事儿。因为这件事，陈国华领回了一个“见义勇为个人”的奖状。

　　那几年，除了偶尔救火，隔三岔五要抓赌、抓小偷，最刺激的是跟民警跨省千里追逃犯，从火车到汽车，再到摩的、三轮，钻山沟爬土坡，要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幺蛾子，他觉得没点功夫真不行，于是拜了个师傅学武术，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到公园练功。几套硬拳练打下来，再换上衣裳去幼儿园门口值勤。

　　练一身功夫，就是要护好该护的人。

　　一副柔软心肠，年年捐助福利院

　　上午8点半以后，幼儿园门口的人流、车流渐渐散去。孩子们知道他要退休了，特意送来了手捧花。

　　“陈爷爷，退休快乐。”“谢谢！谢谢！”陈国华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线。

　　“明天就退休了？这么后生的人，看不出来啊。”旁边的阿婆惊讶地看着他，“天天碰到，以后碰不到，也要来看看啊。”

　　“是啊，真舍不得呢。”陈国华笑着，眼眶一热。

　　他是真喜欢这份工作。年复一年，孩子们牵着他的手，从“陈伯伯”喊到“陈爷爷”，他自己的孙女也是从这么大过来的。看着孩子们一点点长大，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同事们都说，陈国华这人看着五大三粗，功夫很硬，心肠却软，对孩子特别好。他收入不高，每年都会捐出几个月的工资到福利院，因为见不得娃娃吃苦，希望能为失去父母庇护的孩子尽一点心。

　　他抓人时手脚麻利，逮到人之后总是轻声细语的。经常和他一起出差的民警周豪翔回忆，每次押着嫌疑人回宁波的时候，老陈会处处关照，并苦口婆心劝他们：“人生的路还很长，摔个跟斗没有关系，拍干净土照样往前走。”有个嫌疑人事后交代说，自己一路都在找机会逃跑，看到警察吃着和自己一样的盒饭，言语间都是平等和尊重，就改了主意。

　　说到这些，陈国华嘿嘿地笑。柔软的心肠，有时候就是比铁拳头管用。

　　退休不褪色，终于有时间多陪陪妻子了

　　当了22年辅警，陈国华攒了一堆奖状。

　　上班最后一天，洪塘派出所给他办了一个小小的仪式，同事们定制了蛋糕，他摸了摸光头，看着蛋糕上的“退休不褪色”的字呵呵笑。

　　交了制服、证件，走之前陈国华又把警务室门口扫了一遍。20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突然闲下来，反倒心里空落落的。他想起5年前妻子重病，在杭州住院时，自己总是很忙，还是儿子陪护得多，现在，终于有时间多陪陪她了。

　　所里领导打趣道：“退休不褪色，以后还要常来所里。”

　　“那是自然。但以前太忙了，晚上总是不着家。孙女都是老太婆带大的。以后啊，我就天天陪老太婆买小菜，天天陪她吃晚饭，还要带她出去旅游。”

　　全部忙完，幼儿园放学铃声响了。陈国华还是踱步到了学校门口，那里已经安排了新人护学。他远远地看着这些孩子，就好像看着自己已生了根的半生时光。

　　宁波晚报 记者 樊卓婧 孙佳莹 蔡珂 杨辉

　　通讯员 杨熙瑾 顾蔚

编辑： 陈晓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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