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燃眉之急 监管层研讨开闸资本金贷款
为刺激经济发展,国务院已出台4万亿元大型投资计划。但目前,该计划的实施遭遇到现实难题——资本金之困。
如何解决?记者获悉,银监会和央行正着手进行一系列研究,较具突破性的计划是,之前贷款通则中严禁的股权投资性质贷款有望开闸,其中包括并购贷款和股本贷款。
这两项计划若得以实施,则意味着商业性贷款可直接用于股权投资,也可以直接作为项目启动的资本金来源。
投资冲动与资本缺口
11月,4万亿元投资计划甫一落地,即引来各地政府进京潮。争项目、上投资,成为地方政府的头等大事。但随着各地投资计划的陆续出台,其中隐现的资本金缺口亦日益突出。
据不完全统计,全国已公布投资计划的24个省市核算,投资总额已接近18万亿元。其中,云南省计划未来5年投资3万亿元,广东省今后5年投资2.3万亿元,辽宁省2009年计划投资1.3万亿元,重庆计划投资1.3万亿元等。
但是,以地方财政收入衡量上述气势宏伟的投资计划,资金缺口越来越突出。
2007年是中国经济增长最快的一年,也是中央及地方财政收入增长最快的一年。但即使以该年的地方财政收入测算,资金缺口也显而易见。
先看投资大省山东。11月12日,山东省发改委推出8大重点行业的240个项目,总投资规模约8000亿元。而2007年,山东省全年财政收入为1600亿元。按中央与地方大致为1:3的配套资金安排,除中央资金外,山东至少要筹措7000亿元,按平均30%的资本金要求,启动资金至少要2100亿元,这已明显高于当地财政可负担水平。
而山东省相关人士透露,最近甚为流行的说法是,山东未来两年拟投资3万亿元。如以此为基数,地方财政资金缺口将更为严峻。
再看东北重工业基地辽宁。2009年,该省拟启动1.3万亿元投资,而2007年全省财政收入仅1082亿元。
据《财经》杂志报道,4万亿元的投资计划背后,地方财政的启动资金缺口将达6000亿元。
而不断抛出的层层攀高的投资规模和日益高涨的地方政府投资热情背后,资本金约束似已被抛于脑后。
某地方大型商业银行高管告诉记者:“现在地方政府提出要跑步进京,整天忙着跟北京和省里批项目,而根本不谈资金来源问题,更不谈资本金。”
一个发生在他身边的故事是,地方政府传给其银行的一项投资计划中,项目立项为10亿元,后面的条款中明确写着,银行信贷资金10亿元。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他们完全已没有资本金概念。”该高管告诉记者,“现在地方政府只有两个概念,一是全力争取中央资金,二是尽力争取银行贷款。”
但现实却是,如果资本金不能到位,商业银行信贷就无法进入,项目便无法启动。
按现在商业银行的操作流程,只有资本金到位,商业银行才会根据资本金到位的比例,配套到位相应比例的信贷资金。
变相的资本操作
巨大的资本金缺口下,股本贷款开闸成为解决方案之一。所谓股本贷款,即指权益性投资的融资,其中包括对项目股东的资本金贷款。
而根据现行贷款通则规定,商业银行贷款不能用于股权性投资。
商业银行人士告诉记者,实际上,尽管有禁令,但在中国企业多数50%以上的高负债率情况下,资本金缺口属于长期普遍的问题,而各种突破禁令、变相使商业银行贷款变成资本金贷款的做法不在少数。
方式之一是,先垫付资本金的情况下,一段时间后,对项目重新评估,用溢价部分继续获得商业银行贷款,放大信贷资金杠杆倍数,稀释甚至撤出资本金。
方式之二是,申请流动资金贷款,但变相做投资。
方式之三是,以已有项目做抵押,申请贷款后,挪用做新的项目投资资本金。
类似方式还有很多,一个核心是,以不同方式申请贷款后,挪用做新项目投资资本金。
商业银行人士告诉记者:“现在挪用银行资金的情况非常盛行,80%以上的资金很难保证贷款用途。”
而当前未实行“受益人”支付的情况下,杜绝违规挪用贷款几乎不可能。不少商业银行对此采取“无奈的默认”。
除上述种种企业作为外,由于地方政府也长期面临项目建设资金不足的问题,在不能发行市政债券情况下,为应对1998年通缩启动投资的浪潮,地方政府创新了一种融资方式——创造地方政府自己的融资平台,加强“银政合作”。
这些融资平台名为“城投公司”、“高速公路公司”等地方国资企业,实为地方政府融资平台,在合法外衣下,依赖地方政府信用的隐性担保,银行的大量信贷资金变相投入了地方政府怀抱。
商业银行人士告诉记者,以这些公司名义申请贷款,完全可以用一个项目申请到贷款作为下一个项目的资本金。
银政合作大大助推了政府的投资冲动,并隐含着巨大信贷风险,但记者获悉,尽管此种合作方式在2006年遭遇银监会等部委叫停,但迄今仍“方兴未艾”。
有鉴于上述种种作为,商业银行人士认为,“股本贷款放行与否,其实并无太大变化,它只是把以前的暗箱操作变得公开、合法而已”。
风险隐患
也许,从这个意义说,继续禁止股本贷款,堵不如疏。
但是,从商业银行风险控制角度看,目前放行风险叵测。这在中国并非没有前车之鉴。
据山东银监局局长周忠明介绍,1995年,天津大无缝钢管事件即是教训。当时,缺少资本金的情况下,大量银行信贷介入,但最终项目失败导致银行全部“埋单”。
那个年代恰逢国企改制,大量企业逃废债务。在此情况下,中央意识到资本金对于项目投资的风险约束作用,于1996年颁布实施《国务院关于固定资产投资项目试行资本金制度的通知》,强令加强项目资本金的硬约束,根据不同行业,少则配置20%的自有资本金,多则配置达到35%以上的自有资本金。
商业银行人士指出,如果本次股本贷款开闸,风险巨大。
首先,现行金融制度下,开禁后,商业银行并不具备风险约束能力。
某大型商业银行投行部人士告诉记者,德日等国的商业银行在发放信贷同时,可以允许转为股权,在实质性介入股本情况下,商业银行才会真正了解企业和项目,并管控风险。
如果不能配套做直接股权投资,商业银行的信息不对称问题无法解决,也无法真正控制企业风险。
其次,在没有资本金约束情况下,银行做的是股权投资,却无法取得股权收益,不仅容易滋生投资主体“空手套白狼”的道德风险,而且银行承担了所有风险,企业则可以在当前信用环境下,低成本逃废债务,导致银行风险和收益严重失衡。
再次,资本金贷款,势必提升银行对项目审核能力的要求。因此必须有一支专业团队,对包括投资主体、投资项目、未来收益、资金使用等方面严格审核,而目前银行缺少如此庞大团队,即使拥有团队,银行也因缺少对称的信息环境,导致对项目的评估难度极大。
在此情况下,商业银行人士告诉记者,风险完全取决于项目。而与一般贷款不同,资本金贷款介入的都是新开工项目,回款周期长,对其未来收益的评估难度亦大大提高。
存在如此大风险的情况下,市场对开闸后的看法不一。
有银行人士认为,即使风险大,在各种压力下,商业银行也一定会做,但结果很可能是大量介入后,5-10年就会暴露出新一批的不良贷款。
另有商业银行人士则认为,商业银行已经改制,具有效益约束,会谨慎介入。
“为”与“不为”
对此,有专家认为,在当前经济形势下,启动投资的资金来源,应该分清楚哪些该用财政资金,哪些该商业银行和社会资金介入,绝对不能互相混淆,任由信贷资金盲目介入。
周忠明指出,根据不同的项目性质,资本金可以有不同的资金来源。对于公共工程类、公益性和收益性差的公共基础设施建设,资本金应启动财政资金,可以探讨地方政府的多种融资渠道;而对于商业性领域、生产性领域,应该向社会筹集资金,包括引导民间投资、银行资金等,政府资金应该退出。
他认为,“如果两者混淆,将后患无穷”。
一方面,如果政府大量介入商业领域,将滋生新一轮国有化垄断浪潮,人为拉长“国有资本退出竞争性领域”的时间;另一方面,银行信贷介入公共领域,在收益相对低的情况下,将加大银行信贷风险。
1998年的前车之鉴近在眼前。当时,为抑制通缩而启动的投资计划中,一方面通过中央国债发行筹措资金,另一方面银行信贷大力挺进。但很快,在1998年第一轮不良资产剥离后,2002年启动了第二轮不良资产剥离。
周忠明认为,之所以强调要严格区分不同项目性质配套不同资金,根本原因在于还款来源不同。以政府资金介入的还款来源是财政收入,而股本贷款属于市场行为,其未来的还款来源是股本增值和经营收益,两者有本质区别。 (南方报业传媒集团-21世纪经济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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