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清]纳兰性德《长相思》
君问归期未有期
把我的话刻在高山之上/让我用一生的时间眺望着对照/把我的话粘贴在太阳之上/让我用一生的时间为它燃烧/以我们两个人的心/用一个旋律跳动/就会奏出世上最美的和音
这是沈建基为结发妻子作的诗。他说,他让她等了10年,她大概是太累了,就走了。
所有悲欢离合,都和放蜂有关。
那是在沈建基放蜂的第二年的11月份,追花到福建莆田,正值当地的蚕豆花开。蜂农们都暂住在当地村民的家里。他落宿的房东家有个妹妹叫黄秀金,高中毕业后在家做家务,和沈建基一样,喜欢读书。两个年轻人有了很多共同语言,慢慢地,一种说不清楚的情愫,在潜滋暗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开始在书里夹带纸条倾诉爱慕。
两个多月后,莆田的花期结束了,放蜂的队伍即将离去,两个情窦初开的年轻人泪眼婆娑,依依不舍。
2011年,沈建基在自己的诗集《骆驼回响》中,记录了当年离别的那一幕:“妹啊,为我的前方祝福吧/当我踏上征程/从你默默的眼光里离去/没有回头/我怕扛着一座山的意志/在你的泪水里融化/你的眼光是透明的网/即使天涯海角/我的双翅/再也飞不出你的一丝一缕。”
鸿雁传书了一年,第二年冬天,放蜂队伍再次来到莆田时,两人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但此时的沈建基真的一无所有。几个月前,他母亲做脊椎手术,放蜂挣的那点钱全部交了医药费,还背了不少债。
可小黄和家人并不介意,他们看中的是小伙子勤劳朴实和上进。小黄一家杀猪宰羊,为他们举办了简单的婚礼。漂泊了3年的他终于有了一个家,沈建基发自内心地感激,上天给了他那么好的妻子。只是当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带给妻子的,磨难多过幸福。
两个月后,沈建基和其他蜂农又追花上路了。在江西上饶,他再次被老家的大队干部抓回,蜜蜂全部没收。
这次不像上次那么幸运,除了蜜蜂没收外,他还被挂上牌子挨批斗,并被监视劳动。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被抓后,已有身孕的黄秀金同她母亲从福建莆田赶到慈溪,一路颠簸,吃尽了苦头。
平时温顺柔弱的黄秀金不知哪里爆发出的能量,挺着大肚子,天天到大队吵闹,要他们放人。大队干部逼着她与沈建基离婚,说什么你是贫下中农子女,根正苗红,为啥要同“地富反坏”纠缠在一起?
关口上,黄秀金有着福建姑娘的韧性:“他一不偷,二不抢,三没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我知他是怎样一个人,怎么能跟他离婚呢?”她一直坚持到临盆之前,才含泪离开返回了莆田老家。
所幸,不久后出现了转机。新上任的村干部儿时跟他关系要好,偷偷开了封介绍信,把他的户口迁到了福建,并让他赶紧离开慈溪,不再回来。
身无分文的沈建基无颜就这样空手回去,又在四川放了一年蜂。
那一年,他念叨最多的是李商隐的“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好多个夜晚,他都梦见回了家。只是没有想到,好不容易夫妇团圆,当沈建基看到蹒跚学步的儿子时,愣住了。
一家团圆的喜庆中,总有一丝阴影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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