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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溪劳氏伤科已有480多年 一门本土中医如何变高大上

http://www.cnnb.com.cn  中国宁波网   2015-08-22 07:27:22   稿源: 东南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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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祖规的劳建民

劳祥和去世后,长子劳建民渐渐崭露头角。如今在慈溪市第三人民医院,“江湖地位”最高的诊室是一楼角落里的那间小屋。每逢周二、周五上午,远近病人会在此排队恭候这位年逾八旬的骨伤科退休医生。

和父亲一样,劳建民也是不到20岁开始出诊,直到今天,他还在用着一些祖传的老办法。比如,给患者固定的时候,其他医院用的都是批量生产的塑料夹板,而劳建民所在的伤科,全部是用祖传的柳木夹板,现因柳树稀少,又改用杉木。杉树一层层地刨下来,医生们像裁缝一样,根据患者伤口的大小,肢体的胖瘦,亲手把形状剪出来,再妥妥贴贴地绑好。

这种杉木夹板,有弹性,透气、舒服、方便活动,治疗效果好,整骨复位有独到之处,还有更关键的一点,是不用像一般的医疗耗材一样收费。

此外,以前的劳建民还自制药丸,配上外用的一些药,有力地促进了骨折的愈合,消肿止痛功效奇好。药丸虽奇,相比之下,他们的名字显得过于普通,比如1号丸、2号丸,3号丸……

除了传承家学和悬壶济世外,劳建民最大的贡献,却是打破了祖宗的规矩,将劳氏伤科传给了劳家人之外的弟子。

1527年,鼻祖劳天池写完《劳氏家宝》一书的同时,就立下“不可外传”“传男不传女”的祖训。他大概不会想到,400多年后,自己的第十一代传人却收了数十名异姓弟子,遍布慈溪。

蔡水奇就是他的弟子之一。蔡水奇出生于慈溪周巷,上个世纪80年代末考上了浙江中医药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劳建民医师等人发起创设的周巷伤科医院。那会儿,对一个心高气傲的大学生来说,这家刚成立的小医院不过是一个跳板,他的人生理想是考上研究生,去杭州的大医院工作。

那个时候,在周巷这样的地方,一个科班出身的医学生可比现在的北大清华毕业生更让人稀罕,劳建民想了一切办法留住他。

他苦口婆心地说,只要蔡水奇肯留下来,他不但会将毕生绝学传授给他,甚至有可能把医院交给他,蔡水奇都没动心。

于是劳建民使出了最后绝招,他给这个年轻人介绍了个漂亮姑娘,蔡水奇真的动心了。

像对所有的弟子一样,劳建民手把手地教他,蔡水奇慢慢地发现了劳氏伤科的博大精深:在他们医院,许多医生都在搜集劳先生的方子,光研究研究某种症状的用药方法,就能让他们在医学核心期刊上发表多篇论文并且因此顺利评上职称。

还有些精髓是那些发黄的故纸堆里“偷师”不到的,比如最简单的包扎固定,外人看看,谁包的都一样,无非最后的结打得漂不漂亮,其实里头一松一紧、一起一落间,都有大学问。医院伤科所有包扎都是医生自己做的,劳建民手把手教出来的手艺,分寸拿捏恰到好处。

异姓弟子发扬光大

劳建民为什么要打破祖规?徒弟们一说到这个话题,都会露出崇拜的表情:先生不但病看得好,而且真的是一个有远见的人。

多年以前,在周巷最繁华的平皇庙街上,聚集着许多有名的医家,除了劳氏伤科外,还有孙氏眼科、吴氏儿科、镆剑山妇科……其中有不少渐渐没落,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后继无人。

当年劳天池先生的遗训:“今将原伤骨骱论方,实肺腑不传之妙,不易所得,后世子孙一字不可轻露与世人言,勿使庸医见,而宜谨慎恭藏,勿违我之嘱。” 说得有几分道理,可是老先生没有想到,几百年以后,不是随便开个医馆就可以行医,做医生需要资质,特别到了21世纪,这个资质的敲门砖就是必须正规医学院毕业。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劳家的某一代的传人里,没有一个是医科生的怎么办?或者,他们根本无心学医怎么办?

劳建民预见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一直在收异姓学徒,特别是从晚年起,他开始有意识地招收一些医科生。他也知道,将祖传医学发扬光大,需要高屋建瓴的学术视野,其中也包括一些西医背景。

正是有了这些科班出生功底扎实的学生,医院的患者越来越多,去年骨伤科门诊突破了21万人次,同时经历了两轮宁波市重点学科建设,并被评为浙江省中医药基层重点学科。

时代在进步,但有些变化确实影响了中医的传承,比如很多代代相传的老中医,因为没有文凭,没有资质,不能坐门诊,而一些传统的药,正在失传。

蔡水奇说,以前的医院有中药厂,有粉碎机、压片机、烘箱以及专门储藏包装的地方,所以很多药都是自制的,又方便又便宜。

现在不同了,制药有严格的流程,药品上市,需要经过一次又一次的试验,才可以进入临床。所以许多成本原本很低的药,因为这个流程太复杂,代价太高,就不再使用,渐渐失传。

但是有些东西还没有变。最让蔡水奇感触的,是劳建民对患者的态度。有些农民进来,脚伸出来,长着脓疮,一股恶臭,有的腿肿起来,上面甚至还爬着蛆虫,里面都烂了。劳建民会小心翼翼地把那脚捧起来,好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然后弯下腰去处理,眉头都不皱一下。

那个场面,总会让蔡水奇想起古老的“悬壶济世”的故事:“市中有老翁卖药,悬一壶于肆头,及市罢,辄跳入壶中,市人莫之见……”这个故事的寓意是,老人把自己献出去作了药。

如今的医院,不缺乏专家,不缺乏权威,缺乏的是一个像师傅那样肯把自己给出去的“人”,以及这种“非以役人,乃役于人”的投入。

蔡水奇也越来越体会到,和西医那些冷冰冰的检查仪器相比,中医中的“望、闻、问、切”更多了一种人情味儿,像把脉,一个医生用敏感的指尖去探触另一个人的脉搏,那样简单的动作里蕴藏着一种神秘的象征意义。

还有一个“问”字,就是和患者沟通,这里也大有学问。劳建民教给每个弟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说话,仔细地表达。特别是现在医患关系比较紧张的时候,如果医生足够耐心细致,误会和问题就会少很多。

在他们医院骨伤科,有一个流传多年的笑话,发生在劳建民早期的一名弟子身上。这名医生给一位来自上虞的患者看病,开了一种大活络丸的药。这种药丸有小核桃大小,外面包了一层蜡膜。医生用慈溪话叮嘱,“剃了壳吃(剥皮吃)”,可是这名患者却听成提着裤子吃。半个月后,这名患者来复诊,向医生抱怨:“这药好是好,就是吃起来麻烦,一手提着裤子一手端水,真的好不方便啊。”

这个笑话在科里说了好多年,每次说到医患沟通的时候都被劳建民拿出来做反面教材。可如今笑过之后,蔡水奇却咂巴出别样的滋味来:“那个时候的患者对医生是多么信任啊,他不会质疑,不会百度病情,不会随便问街坊邻居,医生说什么他都不折不扣地照做。现在是信任少了呢?还是像先生那样让患者信任的医生少了呢?”

编辑: 陈奉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