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姆渡人模拟形象。记者杨辉摄
西安的半坡,宁波的河姆渡,两大著名文化遗址在中国的新石器时代比肩而立,前者代表黄河流域的聚落形态,后者代表长江中下游流域的农耕文明,它们素未“谋面”,但在时空中遥遥相望,享有同一片星空。
如果河姆渡人和半坡人有机会相遇,他们会聊些什么?
半坡人生活场景还原。资料图
嘿!老兄,你在吃啥呢?
半坡遗址,位于西安东郊浐河东岸半坡村北,前临浐河,背依白鹿原,这里田畴纵横、阡陌相连,是西安城郊富庶的地区之一。
河姆渡人,生活在距离半坡1500公里外的宁绍平原,周边有低矮起伏的丘陵,交织周密的河网。村落位于姚江北岸,拥有一片相对平缓的谷地。
六七千年前,两地各自依山傍水,享有完美的自然环境。母亲河带来温润的诗意,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青草香。
“欢迎来我家做客!”半坡人从地窝子里抬起头,露出他们洁白的牙齿。半坡居民居住的房屋大多是半地穴式的,他们先从地表向下挖出一个方形或圆形的穴坑,在穴坑中埋设立柱,沿坑壁用树枝捆绑成围墙,内外抹上草泥,然后架设屋顶。屋内的地面修整得十分平整,中间有一个灶坑,用来烧煮食物、取暖和照明,睡觉的地方略高于地面,冬暖夏凉。
河姆渡人看到这一切觉得很新奇:“这房子跟我们家的不一样!半坡人是地里打洞,我们是在空中叠屋架床。”河姆渡人的经典建筑叫干栏式,跟今天热带雨林里的房子一样,屋面高出地面,隔绝了潮气。
身在关中盆地的半坡人一下子很难理解“潮湿”是什么样的感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从灶坑上取过吃食,招呼起客人来。
河姆渡人搅拌了一下手中的米糊,很快发现了其中的不同。半坡人食“粟”,河姆渡人吃“稻”。在中国北方,粟俗称谷子,脱壳加工后称小米;而水稻,所结成的种子叫稻谷,去壳后称大米。外形上,稻米比粟米要细长一些,口感也略微不同。
粟米的食用方法主要是直接焖饭、煮粥,还会加工成各种干粮。除了种粟,半坡人也种白菜、芥菜等农作物,尝试饲养猪、狗等家畜,还经常打猎、捕鱼。这些生活的样态跟河姆渡人差不多。
捧着手里的米糊糊,河姆渡人吃得很香。
河姆渡的“双鸟朝阳”。记者杨辉摄
仰韶彩陶VS双鸟朝阳
比起食物,河姆渡人对半坡人的锅碗瓢盆发生了更大的兴趣。这也太好看了!
河姆渡人自家烧的是黑陶,虽然也会在上面划拉一些花纹作为装饰,但比不上人家啊,人家用的可是彩陶!
半坡遗址属于仰韶文化,最具代表性的器皿就是彩陶。这种陶器的底色一般为红色,上面多用赭色、黑色等颜料绘出人啊、鱼啊、动物啊之类的几何纹。而且好多花纹并不是平铺直叙,他们不知怎么学会了毕加索式的变形,让你一下子看不出什么来,稍一解释又会明白,有一种猜谜的乐趣。
看着河姆渡人颠过来、倒过去地瞅个不停,半坡人心中得意起来,呼朋唤友,拿出了更多器型,有碗、盆、盂、盘、杯、罐,还有钵、缸、甑、釜……
河姆渡人在上面发现了张着大口的鱼、奔跑着的鹿,还有山峰、水波、树木、渔网,绳纹、线纹、编织纹就不说了。一些陶钵的口沿还刻有各种符号,足有二三十种之多。有人说,这些符号可能是中国文字早期的起源。来自江南的河姆渡人完全沉浸在一个崭新的艺术空间里,他们决定,自己回家也要试试。
当然,河姆渡人也会刻划,他们做出过具有标志性的图腾“双鸟朝阳”——两只巨鸟,拖着长长的尾巴,昂首相望,振翅欲飞。它们抬头向天,尖凸的鸟喙直冲天际,好像下一秒就要发出锐厉的嘶鸣。在两只鸟儿中间,缓缓升起一轮红日,周身环绕一圈火焰纹。
半坡人被河姆渡人讲得心动,说有机会我们也要去你们家乡,听林中的鸟鸣,看红日腾跃,霞光映射大地。
半坡遗址出土的彩陶。资料图
遇上野兽,你会怎么办?
这是一场生产工具的交流大会。原始社会,工具就是生产力。
半坡人的生产工具以石质和骨质为主,分为农业工具和渔猎工具。石器有斧、锛、凿、刀、铲、砍伐器、磨棒、磨盘、箭头和纺纶,其中磨臼和磨石,一部分是用来研磨颜料的工具;骨器有刀、锥、铲、凿、针、箭头鱼钩和鱼叉等。他们还有打水器、运水器和储水器,有小口尖底瓶、长颈壶、葫芦瓶、带流缸。尖底瓶方便汲水,甑用以蒸食物,后面这两件是同为农耕文明出身的河姆渡人没见过的。
河姆渡人另一个感兴趣的话题是:碰到野兽怎么办?从河姆渡遗址发掘情况看,出土的动物遗骸,数量之多、种类之丰富,堪称我国新石器考古之最。从亚洲象、苏门犀、爪哇犀这种典型的热带动物,到虎、豹、熊等食肉类动物,包括猴、野猪、鹿类等食草或杂食类东西,都是河姆渡人朝夕相处的伙伴。
半坡人听完他们的话,把河姆渡人带往村落的周边。看到面前的景象,河姆渡人震惊了!围绕整个半坡村落,有一条大围沟。这个大围沟宽7-8米,深5-6米,底径1-3米,全长300多米。沟的内沿高出外沿1米多,靠居住区的沟壁坡度很大,外壁则接近陡直。
这显然是挖沟时有意为之的。夏天雨季,村落积水可以疏导到大围沟中去;而遇到有野兽袭击或外族侵袭时,大围沟便成了第一道防护的屏障,堪称后世城壕的先驱!
对此,今人至今无法解释的是,如此浩大的工程,在没有运输工具、只有简单石制和骨制挖掘工具的半坡,是如何完成的?有现代人计算了一下,整个大围沟的废土量,放到今天,用能拉3立方米土的卡车去运输,也需要来回3600多趟。
面对这样的工程,河姆渡人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干杯!祝福我们的生活。”
宁波晚报记者顾嘉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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