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秀丽阿姨拎着一盒大闸蟹走进霍爱霞办公室,洗好后熟门熟路地放到蒸锅上,说是朋友送的正宗阳澄湖大闸蟹,一定要大家尝尝。看他们有说有笑那亲热劲,很少有人相信,老人只是霍爱霞健康管理公司的一名会员,3年前的一次意外,他们成了不是家人的一家人。
说起老人保健,保健品总是绕不开的话题。时值冬季养生,老人的保健品骗局又成为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做儿女的时有抱怨: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咋还那么糊涂呢?明知有的保健品骗人的,可他们还要往里跳。
做了10年健康管理的霍爱霞理解儿女的抱怨,更理解有的老人冲动购物背后的孤独与无助。她的故事也许能带你真正走进老人的内心世界,了解他们最渴望的需求。
生病时的脆弱
霍爱霞的办公室,在中山东路甬城金大第的一个写字楼里。我们去采访的时候临近中午,还没聊几句,一个胖胖的老太太走进来,手里拎着一盒大闸蟹。
她一边和大家打招呼一边洗蟹,然后熟门熟路地找到电磁炉蒸上,说是朋友送的正宗阳澄湖大闸蟹,一定让大家尝尝。
老太太姓崔,是名退休公务员,也是霍爱霞健康管理公司的一名会员。崔老太说,她们现在的关系,早已超出公司同客户之间的业务往来,那可是交着心的。
三年前,2012年11月的一个深夜,崔老太的老伴突发疾病,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两个孩子当时都不在身边,老太太吓坏了,打了120后,又给经常上他们家的公司员工祁红林打电话。小祁披了件睡衣就匆匆开车出门,比急救车到得还早。
老爷子需要输血,时值深夜,血源紧张,小祁向公司求助,凌晨两三点,好几个同事赶到医院,排队为老爷子献血。
老人是胃出血,住院的一个多月,霍爱霞派人天天熬着养胃的小米粥送到病床前。这次意外拉近了老人同霍爱霞的距离,就这样变成了不是亲人的亲人。
老人感恩,除了不定时送些特产什么的,还端来一盆盆芦荟、绿萝、君子兰,让办公室有了满屋绿意。春节公司放假,没人留守,老太太会过来,帮着浇花喂鱼,打点一切。
老太太常说,那天多亏小祁来得及时,医生说再晚点儿的话就很危险了。她还说,自己两个在外地工作的孩子,为了全勤奖,没来医院几次,他们虽然也理解,但当躺在病榻上的时候,多想身边有个人帮忙照顾着。
崔老太的这次经历,让霍爱霞对老人的需求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老年会员生病了,公司员工都要上医院探望,自己也会抽空去陪着。她知道,病床上是人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最容易被感动的时候。
霍爱霞承认这是打动老人的一种技巧,但她更认为这是走进老人内心世界的最好时候。偶尔为之也许带有目的性,但如果把这种做法变成一种制度,变成公司的文化而让员工不自觉地为之,你还会怀疑其中的目的吗?
霍爱霞说她没读过心理学,但一直在琢磨老人的心,这缘于她之前30多年的人生经历。
谜一样的内心世界
1976年,霍爱霞出生在山西太原农村,家家住的都是窑洞。大人出去工作,与孩子相伴的总是老人。她从小长着一张胖嘟嘟的,讨人欢喜的圆脸,老人们都爱逗她,看她笑。
8岁那年,她第一次目睹村里一个老人的非正常死亡,终生难忘。
60多岁的老太太,喝农药死的。在这之前,老太经常跑到她家来,向她的母亲和奶奶抱怨,说儿媳妇不给她吃饱饭,还老打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时间长了,结局就像鲁迅笔下的祥林嫂,几乎没人好好听她哭诉。
经济的落后和物质的匮乏,人们不得不早出晚归马不停蹄地干活,来充实一家老小的辘辘饥肠。一个老人挨饿被打,在当时当地真算不上什么大事,喋喋不休的抱怨反而不招人待见。好在霍爱霞的母亲天性温厚,见老人可怜,便端了碗小米粥给她。
霍爱霞记得很清楚,那天天气好得出奇,老人吃完粥,满意地咂巴着嘴,坐在冬日的暖阳下,把身上唯一一件棉袄脱下来,眯着眼睛抓虱子,然后一个个掐死。
七八岁的小女孩,已经有了本能的羞耻心,她看着这个老太太裸露着的干瘦的身体,觉得有点难为情,而老太太似乎已经麻木,转过身来,还冲她笑了一下。
这一笑,终生难忘。因为两天后,老人就寻了短见,喝农药离开了这个世界。霍爱霞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她觉得,老人那天还很高兴的———她在霍家的院子里坐了会儿,就在他们家炕上睡着了。阳光透过小小的窗户打在她身上,她说还是这里暖和,临走时又笑了笑。
10多年后,霍爱霞在外创业,从当初的业务员做到了公司的省级区域负责人。这个时候老家又传来消息,当年那个老人嘴里老是虐待她的媳妇,在自己当了婆婆后,又以同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同样的悲剧竟以同样的方式上演,让人唏嘘,但当时的霍爱霞根本来不及感慨,她在忙着挣钱,得了胃癌的父亲躺在病床上,等着医疗费。
父亲是个高级工程师,在当时的农村,那是全家人的骄傲,但多年以后,霍爱霞努力回忆他的样子,出现在脑海里的那张脸始终面目模糊,最深的印象就是弓着背在书桌前绘图的背影———家里有6个孩子,他必须不停地工作才能填满6张嗷嗷待哺的嘴。
作为最小的女儿,她几乎没有什么单独和父亲交流的机会,她一直觉得父亲并不怎么重视自己。高中毕业,早早就出去闯荡。上个世纪末,她在外地工作,听说父亲被确诊为胃癌,就急急忙忙往回赶。可是,全家人都劝她尽快回去上班———治病需要钱,而她是全家收入最高的一个人。
她走的时候,父亲在阳台上挥挥手,她也就像平常那样说了句,“我很快会回来的”,没想到,那是诀别。
她错过了父亲的最后一面,听姐姐说,父亲临终时被疼痛折磨得无计可施,一下一下地踢墙分散注意力,只是,每次开门他都会停止呻吟往外看,他在等最小的女儿回来,可惜没有等到。
说起多年前的这段往事,霍爱霞依然忍不住落泪。父亲走的时候才60岁,他一直是个沉默含蓄的人,她从来没有进入过他的内心。她以为只要条件好一点,总有尽孝的时候,但是,没有机会了。曾经以为会有的补偿和救赎的时间,像流沙一样,从指间溜走。
之后很多年,霍爱霞常常想起那个寻短见的老太太和自己早亡的父亲。她想不出,那个寻短见的老太喝农药之前在想些什么?她不明白,父亲总是把一些心事深深地压在心里,为何不说出来?对她来说,老人的内心世界,真的像谜一样。突然间,她有了个冲动,觉得该为老人做点什么。
10年前,她放弃了30万的年薪,创办健康管理公司,从事老年人的健康服务,关注老人的所思所想所求。她知道,很多老人都和她当年的父亲一样,心事深埋心底,而她要做的,就是去感知,去了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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